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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第七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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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第七十一章

孟妍坐在車上神游, 直到她發現行駛時間過長,他們已經不在市區裏了。

“沈老師,這麽久了, 還沒到啊?”

沈慕聳了聳肩, “你才發現啊, 我要把你運到不知名的小樹林裏賣掉了。”

孟妍抱著手臂抖了抖,“我好害怕啊。”

兩人一起笑了, 沈慕把導航的聲音外放:“行程還有五公裏, 大約需要十二分鐘。”

孟妍認真看了一下, “這離海邊都挺近的了。”

“是啊, 我這個朋友不喜歡住在市中心,他的工作室都開在郊外。”

孟妍點了點頭, 算著時間,今晚還能不能回瑯裏, 要不然就回家住一宿算了。

“剛才我們在電梯裏遇到的那個男人, 之前好像見過,是你男朋友啊?”

孟妍略詫異地轉頭看了沈慕一眼,這句話作為閑聊也沒什麽不對, 本可以問得自然,但被他問得很不自然。

她這才朦朦朧朧意會到什麽,“不是的……就是我之前的一個相親對象。”

沈慕笑了, 語氣有點酸溜溜的,“人長得很帥啊,看住的地方,條件也很好。”

“是啊……但我覺得, 我好像被騙了。”

“什麽叫被騙了?”

孟妍一直想找人講一講這樁八卦,憋這麽一個大瓜在心裏實在難受, 不過她的朋友很多也認識宋馳,最後真發酵開來就不好了——可以發酵,但不能是從她嘴裏說的。

對著沈慕,她也做了模糊化處理,故事裏的主要角色,一個是A——渣了她的前男友,一個是B——前男友的現女友,還有就是C——她心思叵測的相親對象,懷疑和B有染。

沈慕聽得嘴巴大張,“太神奇了……可是,你也沒有明確證據,證明B和C就是那種關系啊。已知B是C繼父的女兒,但和父親關系不好,C和繼父的關系也不好——就假設兩個人年少時共同生活在一個覆雜的家庭中,雖然沒有血緣關系,但因為對父母的不滿而同仇敵愾,單純關系好也是可能的。

“也可能是這樣。”話雖如此說,孟妍還是堅信自己的看法,那兩個人一定有奸情,只不過經過沈慕這麽一分析,更多了幾分家庭倫理的狗血味道。

車在近海的一幢二層小洋樓旁停下,孟妍輕咳一聲,“不說這個,我們上去吧,這麽晚了,應該是讓你的朋友久等了。”

進了工作室,沈慕和他的老友許久未見,自是要泡一壺茶慢慢聊。

沈慕的朋友英文名叫Justin,是國內知名的攝影師,許多明星的雜志封面都出自他手,更是一位一線女星的禦用攝影師。孟妍曾在一家影視公司當底層牛馬,最多也就見過幾個三線明星,等閑還見不到這樣的名攝影師。

Justin看樣子,像是把孟妍當成沈慕的女朋友,她也不好解釋,如果說是過來蹭世面的,那還不如就被當成沈慕女友來得好。

他們老友敘舊,孟妍不好加入,見這工作室布置得頗有格調,問過主人的意思,隨客參觀,於是抱著見世面的心態踱步上樓。

一樓的功能性更強一些,二樓則完全沒有隔斷,長而寬闊的墻面都被照片鋪滿了,數不清有多少張,想必是多年作品都展覽在此,一個變相的作品集。

孟妍視線一一掃過去,看見了不少熟悉面孔,拍明星名模的照片總是放在最顯眼的位置,尺寸也較大。

她目光一頓,被第三面墻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住了。

照片裏的少女,容貌也漂亮得失真,仿佛一尊無暇石膏。她穿一件覆古式的白緞婚紗,表情既不歡喜也不期待,卻仿佛不情願似的。照片是在黃昏時分拍攝,光影溫柔,她人卻是冷的。

孟妍足足盯著看了半分鐘,才確定了人果真是她認識的,想必是很多年前拍的了,否則變化不會這樣大。

這一張照片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,圍繞她的還有七八張,都是拍她……還有另一個人的。

孟妍呼吸輕窒,卻聽見有人在身後說:“這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之一,我給它取名叫《情人的目光》。”

轉頭望去,是Justin。

他指著她剛才正在看的照片,愉快地說道:“她既不是明星,也不是專業模特,但我還是把她放在這裏,因為真的很美。”

孟妍輕聲問道:“這張照片裏的女生是誰?”

Justin聞言笑了,“很多人都來問過,還有娛樂公司的經紀人呢,不過我早就和她斷掉聯系了,這張照片是十年前拍的,現在她應該有三十歲了,希望過得好吧。”

“那這張呢?和她一起的男生是誰?”

Justin略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“是你認識的人嗎?”

孟妍咬著唇點點頭,“能告訴我嗎?我想確定一下,是不是我知道的那個人。”

Justin表情更奇怪了,但還是說了:“這兩個都是素人,女孩子就是做兼職的小模特,被我無意發掘到的,男孩子完全沒有經驗,當時還在讀高三呢,我拍女孩子的時候他陪著一起來,我看到就想,能不能兩個人一起拍一套圖。”

“他們是什麽關系?”孟妍問。

Justin思索了一下,邊回憶邊說:“我當時的感覺是,男生很明顯地喜歡女生——你知道這張照片為什麽叫《情人的目光》?因為當她穿著婚紗的時候,只有我知道有人在用怎樣的目光看她,很遺憾不能把那一幕也記錄下來,相機啊,有時候還是難以捕捉到人眼所能看見的幽微。”

“所以,他們當時就是一對。”孟妍喃喃自語道。

“是一對嗎?不知道,我猜最後應該沒有在一起。好像是拍了這套圖快一年後吧,那個男孩子來找過我,問我女孩子的下落,但那個時候,我也聯系不到她了,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。”

孟妍怔怔地看著那幾張照片,又聽Justin說道:“當時那個男孩特別失落,最後只問我要了一張照片,就是穿婚紗的這張。”

-

一晃眼到了除夕。

有了上一次的教訓,許袂本打算下午兩點就出發去瑯裏,卻在這時接到伍月的電話,說是趙思妍不見了。

有一瞬間,許袂幾乎懷疑這又是伍月的把戲,但想來她現在不敢拿女兒搞狼來了這一出。

隨著時間流逝,權力關系已然顛倒,伍月現在知道丈夫是靠不上的,大兒子是和自己沒多少情分的,女兒是尚且年幼的,只能巴著許袂最後一點心軟,趙思妍就是那最後一點心軟。

孩子失蹤不是小事,許袂開車繞城找了一圈,快四點的時候,忽然意識到自己燈下黑了。

他又原路返回自己的公寓,趙思妍果然背著個小書包在門口坐著。

許袂看了眼時間,已沒心思在這時詢問她發生了什麽,他把趙思妍抱到徐凱家裏,讓她和徐凱一家一起過年,又發消息告知伍月孩子找到了,就開車上了高速公路。

不出所料,除夕這一天,高速上堵得比元旦更為嚴重。

許袂開車一向不急不緩,他時間觀念很強,從來都會提早規劃好行程,縱然有突發狀況也能保持情緒穩定,這一刻卻也情不自禁地患上路怒癥。

煩惱到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,又不斷地查看時間,盤算能不能在三個小時內抵達瑯裏。

許袂點開微信,和周曼儂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天。

周曼儂:【明天你要來嗎?】

許袂:【來。】

現在時間是五點半,他拿手機拍了一張前方堵車的畫面發給她。

許袂:【路上很堵,可能會晚一點。】

一分鐘後,周曼儂回覆道:【沒關系啊,我也剛買菜回來呢,說了讓你今天晚一點到,年夜飯我來做。】

她也拍了一張自己剛買回來的菜,還有廚具,連刀和鍋都新買了好幾把,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裏,就和擺顏料一樣。

差生文具多,許袂只能這麽想,他以前不是沒吃過她做的飯,味道實在乏善可陳。

周曼儂:【等你,今晚一起吃年夜飯。】

許袂垂眼看著屏幕,心情因為這一句話,幾乎是瞬間平靜下來。

他神色柔和地回覆道:【好。】

然後擡起頭,耐心等著前方漫長隊伍的變化。

過了幾分鐘,微信又叮地響了兩聲。

孟妍:【我可以上你的車嗎?】

孟妍:【我也在高速上,就在你後面一輛車,司機向我勒索額外收費,不然就叫我滾下車。】

許袂通過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,目前還是堵死了的狀態,他於是發語音回覆道:“你過來吧,註意安全。”

幾分鐘後,副駕駛的車門被打開,孟妍坐了上來。

快過年了,孟妍這幾天都是住在自己家裏,她鬧這一次出走,多少讓母親的態度有所軟化,人老了很難不向子女妥協,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,今天上午她們又為了一樁事吵起來——其實就是為了許袂這個相親對象。

在母親的連番追問下,孟妍不得不坦誠她和許袂是沒戲了,而這一次跟以往不一樣,葛女士認為都是她死作活作才把這段好姻緣作沒了,“你本來有一份好好的正經工作,為什麽辭了,還跑到鄉下去不知道幹什麽,哪個男人願意娶一個這樣的不著調的老婆?”

在孟妍對母親感到極其失望的同時,葛女士也對女兒感到同樣失望,她一向認為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,又很看好許袂的條件,覺得這是女兒維持住階級不下降的最後希望,嫁不了金龜婿,她覺得孟妍這輩子都完了。

“那你怎麽辦我問你?你以後嫁誰去我問你?”

“我不可以不嫁嗎?”

孟妍不是第一次感覺到這件事——她認為雖然她是獨生女,但母親並不真正愛她。

托葛女士的福,孟妍現在看到許袂是一分情意遐思都沒有了,只能想到氣惱和羞恥。在以前,她不至於連年夜飯都不吃從家裏跑出來,但人是有破窗效應這回事,這段時間她一直頂住壓力和家裏硬杠,性格也變得強勢了許多。

孟妍到現在都不會開車,她從前上班也由父母車接車送,這待遇說來很令一些人艷羨,但和所有至上而下的嬌寵行為一樣,意味著某種程度上的限制和不自由。

二十世紀初的女性提倡要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房間,那麽二十一世紀的女性,應該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車。孟妍已經把考駕照這件事排上日程,但現在她還沒有自己的車,往返瑯裏和市區除了蹭別人的順風車,就只能叫出租車。

平時從瑯裏到瀧川市中心的車費是二百出頭,今天是春節,她花三百多叫了一部網約車,想來會在這個時間接長途的司機,對高速堵車這件事也有認知,誰知剛才司機向她獅子大開口,讓她轉五百,否則不走了,還要她馬上在高速下車。

上了許袂的車,孟妍這才松了一口氣,“謝謝你,不然我今天就真沒辦法了。”

許袂言簡意賅道:“不用謝。”

之後,車上的空氣一直沈默,孟妍自覺今晚是欠了他一個人情,本來還可以理直氣壯對之前的事索要一個答案,現在有些話不太好問出口了。

然而前方車流還僵持著不動,車不開,更讓氣氛平添了幾分尷尬。

孟妍輕咳一聲,打破寂靜,順帶旁敲側擊,“你去哪裏?”

“瑯裏。”

“那我們就是順路了……今天是除夕,不和家人一起過嗎?”

許袂看了她一眼,那意思不言而喻——你不是也沒和家人一起過?

孟妍一時默然。

一陣的沈默,許袂驀地出聲:“其實你已經知道了吧,我是為了要去見誰。”

孟妍詫異他肯主動挑破,“你不擔心,我會去告訴宋馳這件事嗎?”

許袂笑了笑,“我倒是,希望你去告訴他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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